『被賣了兩次的女孩–打開心門』(上)

我本不該認識這個女孩的

我的人生跟她也本不該有任何的交集

如果我沒有因為她媽媽的來信

服務了她的外婆

如果我沒有在她媽媽出監後

追著她媽媽跑

如果不是因為我們一線的倔將

我又不按牌理出牌

我跟女孩,就只會錯過身、而不會有接下來

外婆說,女孩很壞,曠課離家

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跟男生同居

搞了一堆事情讓她收尾

找到女孩一定要把女孩帶回外婆家

把她抓回來

主責社工說,女孩太不孝,忤逆養她的外婆

不尊敬長輩、不知道感恩圖報

交友圈混亂、跟不良少年混在一起

評估女孩的所有狀況

讓女孩回外婆家是最好的處遇方式

有一次電訪時社工知道女孩跟男朋友同居

勸女孩回外婆家

女孩回嗆社工

她愛跟誰同居是她的自由、誰都管不著

社工隔天趕忙追到學校找到女孩

放學時

社工緊緊跟在女孩身後想勸女孩回外婆家

女孩生氣地轉頭對社工說:

「別追了,我不會跟妳回家的」

然後就踏上男生的摩托車,呼嘯而去

把社工氣得半死

現在離家出走、曠課不上學、找不到人

社工希望我們找到女孩時,也能告訴她

而我,知道媽媽因毒品案件入監

出監後本來要輔導媽媽就業,但卻常常失聯

最後經過多次追蹤才知道

媽媽出監後在小吃部工作

而女孩正跟媽媽住在一起

但在某次跟媽媽對話中

媽媽在好像喝醉、不太清醒的狀況下跟我們說:「我女兒上次被性侵的和解金被我媽媽拿去了,沒有給我!這次,我要拿到女兒的和解金,最少要20萬!」

我知道了女孩還有性侵通報案件

而媽媽的目標好像是勒索

我再次打電話問主責社工

社工才告訴我,之前為了特殊案件保護

所以沒告訴我

女孩是三件性侵案件的受害者

一件跟學長、一件跟網友、一件跟前男友

第一件跟學長

證據不足,最後不起訴

第二件跟網友

女孩在網路上跟網友借車並第一次就跟對方回家

最後家屬跟對方和解

第三件跟前男友

推測可能是因為分手不愉快挾怨報復

目前正在司法程序中

主責社工表示女孩前後供詞不一

三件案件都有蹊蹺

那個女孩,剛滿16歲

已經是三件性侵案件的受害者

我決定追到媽媽,更要追到那個女孩

藉由要幫助媽媽,希望改善媽媽跟她的生活

我跟女孩問了地址,我說我過去找她

當然,我也會為帶上她的的社工

意外的,在聽到幫助媽媽時

女孩同意了我的訪視

女孩跟我的約定很波折,她不斷地換地點

而兩津,也在正中午的時間

不斷地載著我努力的追,這樣兩個小時

終於,我們定位住女孩,也約好一定見面

到了約定的地點,我通知了主責社工

但因為主責社工還要趕來

我等了半個小時以上

在等待的期間,我只能祈禱

女孩不要因為不想見面而再度突然不見

主責社工到了,我通知女孩過來帶我們

在等著女孩出現的時間

主責社工好心的要我小心一點

並確認最後處遇目標

見到女孩,她撇了一眼我們

挑釁又冷漠的眼神,是一層層的輕視跟排斥

可以想像,主責社工面對過她多少白眼

我迎向女孩的眼神,回應她一臉裝傻跟無所謂

讓女孩帶著我們往媽媽住的地方前行

隨著女孩帶著我們走過彎彎曲曲的巷子

混亂不易尋找的門牌跟單線道

到達一棟很大隔著很多房間出租的建築物

樓梯的設計在主建築物外面

我們就這樣隨著女孩

一階又一階的往上踏,身體穿過陰暗與陽光

我們終於到了媽媽租的房間

打開門,是一室的雜亂

未整理的衣物、雜亂的高跟鞋跟布鞋

擺在床舖旁邊的小桌上

一杯一杯的手搖,有喝一半的、有喝完的

堆了滿桌

女孩一進門,就逕自的坐在床上

一副你們想要怎樣隨便,我就是這樣了的態度

主責社工不斷地問女孩最近跑到哪去了?

女孩油鹽不進的態度

讓社工從好好說,最後幾乎只能淪為無力的碎念

我本來只是靜靜地站在旁邊

習慣性地觀察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是否有不該存在的吸食器、針頭、酒瓶

在感受到主責社工無力的快被激怒到責備時

我也一屁股坐在床舖上,學著女孩的坐姿

半倚著、微笑的看著女孩

主責社工跟女孩都有點意外地看著我

那懶散又不專業的坐姿

停下了他們之間的兩條線的情緒與對話

女孩第一次那麼認真的看著我

滿眼的疑問跟不知道我在搞什麼

我笑笑的把腳盤了起來

認真的問女孩跟媽媽相處的狀況

過得好不好?離開家自不自由?

女孩並沒正面回答,而是說著各種刺激的話題

挑戰著我的忍耐程度跟話題極限

抱怨大人、抱怨社工、抱怨老師

開黃腔、街頭擺爛、朋友間的各種約砲約架

我回應滿滿的興趣、了解、跟能想像的理解

不知道這樣超極限的對話過了多久

我被女孩考驗了多久

我只知道社工在我們對話中充滿驚訝與不可思議

不知道為什麼同為社工的我可以聊的這麼開放

就像我也是在街頭中跟女孩過著同樣的日子一樣

一樣是個讓人頭痛的不良少女

主責社工因為時間的問題表示要離開

我跟女孩不約而同地跟社工擺擺手說再見

我們對於相同的動作相視而笑

我們就像被打斷的兩個小孩,還想繼續聊

顧不得旁邊的人來去,最好身邊都沒有人

女孩變得有很多話說,而我也有好多話想回

不是工作者與個案,就是兩個朋友

在主責社工離開後,女孩對我打開了心門

讓我從現在走進了她的過去

她曾經的人生跟她所有的案件

我終於通過女孩的考驗

她邀請我進入了她的世界,說起她的故事